【赫海】Deep sea
现背
关于腰痛
李赫宰感觉自己丢失了魂魄。他脑子昏胀，一路跌跌撞撞，朝着面前唯一能看得清的路跑去——仿若跋涉了整个世纪，他最后耗尽了体力，疲惫至极，终于来到尽头后却发现自己站在一处高耸的悬崖上，低下头，尽是一片浮动跳跃的湛蓝。
脚底的地在不断地开裂，李赫宰看见成块的碎石泥土落入海洋，砸出美丽的水花。然后裂痕逐渐蔓延到了他所在的位置，四周没有任何可以让他依靠的东西。他想要返回，但背后尽是一片令人眩晕又窒息的黑，与面前广阔的水天一色之景形成鲜明对比。
死路一条。
没有人来救他，因为没有人知道他正处于绝境。
他别无选择，在崩塌前的最后一刻深吸了一口气，闭上眼，伴随破裂的泥尘碎石，跌入深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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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么会这么痛。
李赫宰宁愿这些痛苦来得直接点——它们应该是肌肉的撕裂感，是伤口的刺痛感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，一大片的极度虚弱的无力感。
他觉得他的腰就像废了一样，这样的痛让他难以忍受。他无法用一点力，稍微翻身都会让手脚发软。
李赫宰厌恶虚弱这个词。他已经不是讨厌，而是恶心这种感觉，极度嫌恶。这种痛感是他无法掌控的变量，它们全部都脱离了他的设想，而在这些变量刺激着他的时候，李赫宰无措地发现自己开始变得脆弱了起来。
他觉得不甘心。他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腰，一下又一下，可那些痛楚却没有丝毫缓和，反而愈加严重。
“你怎么又变成这样了！”李赫宰在心底嘲笑着自己。虽然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并没有值得嘲笑的地方，但是他还是看不起自己现在这副模样。异常的疲倦侵袭着他的全身，此时是首尔的深夜，但他躺在床上完全无法入睡。
他硬生生地扛着这一切痛苦，他所认为的不值得道出口的痛苦——没有人知道，也不会有人知道。很久很久之后，混乱的思绪让意识愈加迷蒙，他终于睡着了。
李赫宰做了一个梦，他梦见自己跑到了悬崖上，然后悬崖塌了，他掉到了悬崖底下的海里，那片完美的湛蓝色。他不断地下沉，在快要窒息的时候猛然苏醒，大口喘息，后背全被汗水打湿。
太可怕了，他想，深海里什么也看不见。
他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，裹得紧紧的被子让他感到了几分热意。他掀开被子，身子向旁侧挪了挪，艰难地伸手，摸到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后调低了空调温度。他的腰一动就痛，完成这样简单的几个动作都让他感到异常困难。
此时除了难受之外，他也不由得在心底庆幸，现在遭受的这一切疼痛，都在所有行程完毕后才开始到来。
深夜里思绪混沌，最容易忧愁伤感。李赫宰突然变得有些难过，他明悟今晚自己一个人定是难以入睡了，而现在只是凌晨三点。
他因为腰部的虚软痛楚而咬着牙。李赫宰发现自己开始想念那个人的气息和温暖的怀抱，想念他的声音和面容——明明三个小时前他们还是一起上的楼。
他有些艰难地考虑着什么事情，十几秒过后，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，他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，指尖划开屏幕，翻到了与那个人的信息界面。
“我好痛啊。”他这样编辑短信，却又逐一删去。
“我真的好累。”删去。
“我不太舒服。”又删。
“……你睡了吗？”最终点击了发送键。
两分钟后那边回了消息，隔着屏幕，李赫宰都能感受到那头语气里的小小愉悦，“没呀，怎么啦。”
“我有些孤独。”李赫宰回复道。
他没有等待接下来的消息就锁上了手机。
五分钟后他听到外边输入密码开门的动静，然后过了一会儿卧室门也被轻轻地推开，那个即便在黑暗里也让他过分熟悉的身影朝着他慢慢地走来，最后乖巧地蹲在床边，抬头看着他。
“赫啊，怎么了？”那人身上洗浴后的香气让他沉醉，那双眼睛在黑暗里也是无比的璀璨明亮，就连声音也是柔软的，击中他的心窝。
李赫宰伸出的手有些颤抖。他想摸摸面前人柔顺蓬乱的黑发，却在下一秒被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抓住，“我在这里呢。”
I'm here.
“我知道。”李赫宰的声音有些嘶哑，反抓着他的手送到自己的唇边亲吻。
那人是穿着睡衣过来的，很自然地钻进了李赫宰的被子里，比他还要粗壮的手臂将他紧紧搂住，炽热的唇吻上李赫宰的额头，“最近太累了，这几天好好休息。”
是啊，最近太累了。恐怖的行程将他团团包围，高强度的练习终于让他的腰再一次陷入了伤痛之中。
李赫宰告诉自己：年纪大了，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拼命了。可是他总觉得不甘心，嘴上说着要认命了，工作的强度却更胜当年。他心底燃烧的是火焰般的胜负欲，不与别人相比，只想要赢过自己。
“为什么出这么多汗？”那人打断他的思绪，手摸到了他的后背，语调低沉了下来，“起来，冲个凉，换身衣服。”
“没有力气了……”李赫宰回应的声音听起来疲倦又无奈。他是多么不愿意去承认他的脆弱。
对面的动作骤然一顿，全身静默了好久。
“赫啊。”李赫宰听见那人再次开口时声音变得颤抖，听起来很难过，“是不是不舒服？”
“东海……”李赫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，而是轻声呼唤了他的名字。他的手臂搂上李东海的腰，“你今晚笑得很好看。”
“哪里不舒服？”李东海追问，语气变得急切了起来，“是不是腰？我看见你在待机室里捶腰了，是不是很疼？要不要现在去医院……”
“又不是第一次了……不用去医院。”李赫宰轻声说。不知道为什么，那将他紧紧缠绕的孤寂与无力感缓缓消散，他再次重复道，“你今晚笑得真的很好看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李东海很久后才开口回答他，声音却听起来委屈极了。
他知道自己现在拗不过李赫宰。
“是因为看见你才这么开心。”几秒钟后，他小声地补充道。
透过微光，他看见李赫宰笑了，语气听起来软糯，“我知道。”
黑暗中他在李东海的身边低声倾诉。
“我做了一个梦，梦见我掉进了海里，一直下沉，周围没有任何光芒，尽是黑暗。”
李东海紧紧地握着他的手，与他缓缓十指相扣。
“不用再害怕黑暗了，你知道我在你身边。睡吧，我保证，你不会再做这样的噩梦了。”
李赫宰释然地笑了，“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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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赫宰又做了一个梦。梦里仍旧只有一条路，他走到悬崖边上，底下是一片无瑕澄澈的蓝色海洋。
“跳吧。”他突然听见了一个自信的声音在天空中响起，“这片海的名字，叫做东海呀。”
然后他在下一瞬间毫不犹豫地从高崖上跳下，在平静的海面上溅起漂亮的水花，被斑斓的蓝色簇拥着下沉。
没有意想之中到来的让人窒息的黑暗，只有越来越闪耀的宝蓝色映入他的眼底。
这是那人眼底的光啊。
四周的海水都是那么的温暖。在这片海域，他终是变成了自由的鱼儿，所及之处，那抹耀眼的蓝色如影随形，温柔地驱散了一切黑暗。
这一切让李赫宰不再有任何惧怕——他带着来自深海的爱，继续坚定地前进。
Fin.
